三丫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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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年我们村的荒地三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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荒地基本成型后我也到了上学年纪。后来,大集体时代结束,坝子里的水田分了单干,荒地也分给各家各户自种。分荒地不像水田那么认真。伴随着逐步分田单干,大生产队也化解为原来的小队。我们队分荒地时我上初中。有一天通知晚饭后到老鸹(方言读如“wa凹”音)奶家开会,讨论分荒地的事——并队以前老鸹奶是小队长,重新分成小队后,村民们选了他们信任的老鸹奶的儿子,我们叫老侗爷的当小队长。那晚不记得是我妈有事还是她觉得分个荒地我去就行,我家是我去开的会。夜灯下社员们扒拉了一下本队的几块荒地,然后由会计记录,最后匡算大小,然后按照户数编了号,把号做成纸条折起来放在一个簸箕里。最后参会者各抓一个阄,就各自打着电筒回家。

第二天,社员跟着管事的几位小队领导上到荒地,管事的拿一根木条做成的大尺子,按户号量了出来,两户中间用锄头挖出一道分界路沟,这就好了。从此各自耕种。

对于荒地,多数人都不太在意,总觉得这是个白得的利益,每年上去那么三五次,种些苞谷毛豆白芸豆之类,秋后收回来,人吃、喂鸡喂猪都可以,多收少收无所谓。那时的村民,水田里自家产的庄稼已经吃不完了。当然,也有几户勤劳惯了,一直都没离开土地的人家,继续朝自家荒地到箐沟边缘的横头开出些地来,精心耕种,秋来可以拉回家好几推车的粮食呢。

到荒地干活是一件美好的记忆。那时我爸爸已经给“落实政策”返回学校教书去了,其他两个兄姊种种原因一直不太做农活,到周末,我常成为我妈做农活的得力帮手。我打小便承担起不少农活,初高中时,干活堪比一名壮劳力。荒地的活对我来说不算累。西山坟坝的土地含沙质,土不铁,挖起来泡泡的不费劲。打垄、点苞谷毛豆、锄草等都是相对轻松的活计。到秋天收获时,我也是主力。那时我家已经有了手推车,我妈是一直都不会或者是不敢推手推车的,这个时候我就成为主力。去的时候,还常常顺带推一车干厩肥存到地里以增加地力。回来时,满满一车苞谷,旁边还放几捆顺带种下,也有收成的毛豆,或一两捆小白豆之类。一路回家,所收不多,手推车穿过地垄间小路,绕到酒厂后边大路,再过秀邑村、羊毛村回去。滤去浮过岁月之灰尘,所记尽皆美好,比如掩映着丛丛绿树的秀邑村之诗意,哗哗一条龙潭水穿村而过的羊毛村之欢畅,等等。总在一种丰收的喜悦间行进着。

暑假里我们上荒地薅苞谷锄草,正逢县里赶“骡马物资交流会”。那时刚放开不久,滇西这个曾经繁荣、关闭多年又重启的骡马物资交流会很是热闹。这个会要赶十天。环城路上以大牲畜交易为主,附近县份的人都过来赶会。夏末的苞谷地边常长有旺盛的青草,我和我妈在回家时往往割上青青翠翠的一篮子草,背到环城路上,卖给赶牲口来交易的人,能买几毛钱。这几毛钱,我们感觉是白得的了,就顺道买些吃食回家,比如校场子背来卖的雪梨棉花梨,外地人摆摊炸的油条、糕点摊上卖的蛋清饼,或称上几两平时吃不到的鸡骨糖,买上一小袋北门街那家传统的饼干“面马马”。拿回家当金拾宝认真吃。这些都是记忆里那个时代的甜蜜。

还有就是上荒地干活吃的晌午饭。早年,大集体时期爸爸妈妈们带的多是在家做好的冷硬的苞谷粑粑。吃的时候,缺乏酱菜,也少有开水,就着一点冷水,噎下去,以维系继续干活的生命。我们小孩也是跟着大人吃这个,并不爱吃,常常学着别人去找刺棵棵里的野果子,或拿根棍子,顺着爬在地上的扒地叶子去撬,指望翘出一个地石榴或一种叫“山蹦蹦”的圆形根茎。小不点儿的娃娃,当然十有八九无收获,撬得累了困了,或许崴在旁边就睡着了。后来单干不一样。粮食丰裕了,我们上荒地干活,就要吃热的。带上罗锅,罗锅里放了米,带点咸菜,有时也带点洋芋,只是很少带,因为又要洗又要切,需要刀子菜板之类。到地里先干活,临近饭点,就在地横头土坎上挖个半圆,就近捡拾几块石头磊成简易的灶。提着罗锅下到溪边淘米装水,回头再顺路捡一把干树枝。罗锅垛灶塘,点上火,不用再多管。待明火烧完,再四面转几次罗锅。等柴草都变成灰烬,打开锅盖,罗锅饭的香味霎时飘出好远。取碗来吃,就着咸菜,能甩好几碗下去呢!那个罗锅饭的香味,到现在还记得。

荒地干活还有些趣事。单干后的村民也还是喜欢热闹,常常相约在一个时段上去干活。临近地块的人家,边干边拉拉家常,有时也讲讲荤段子,一天就那么过去了。记得有一年,我的堂叔猫三爷——他们夫妇一辈子勤快,如今已七十多岁仍天天起早贪黑扎根土地。那时他家养了一匹马,大马每年都带出一匹小马。他到田间地头干活,常牵了他的马,人在地里做活,马在附近吃草。有一年夏天,猫三爷牵着他的一大一小两匹马到荒地干活。那天午后乌云翻滚,霎时几个炸雷劈了下来。大马本能地把小马照护到了自己身下。炸雷过后,大马被雷劈死,小马安然无恙,大家都感叹并记住这大马的母爱!(后来,猫三爷卖了小马,未再养马。近年,他家养起了牛。牛都关在圈里,每天割草、喂食)。

后来离家,荒地的变迁也只耳闻。先是承包,后来出让、出售。近年回家,走去看,已看不清我家的荒地在哪里,连小队里的也辩不太出来。成片的冲击扇上,有工厂,有重新植上去的松树、桉树,有马路......现代的样子。

我还记得曾经的荒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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